第十章 坏事传千里
晁有宽一直在旁边观察唐少权,见误会解了,哪里愿意小四川继续在这里耽搁着,乐呵呵道:“快去,快去,正事儿要紧,我俩又不是孤寡老太太,要你陪着。”
马易军想起他先前说不忙,这会子又说正事要紧,又不好问,只有揣着满腹疑惑随小四川去了。
小四川边走边与马易军商量道:“指导员说得也在理,咱们都是班长了,班长有班长的责任,是不能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性子来了。你说以现在这情势,咱们与性别要怎么才能和好?”
马易军道:“我哪儿知道?”
小四川道:“你再想想,我觉得你说话有时挺在理的。”
马易军道:“真的?那我就说说,以前我做土匪那会儿,但凡有新来的哥子不服老鹞的,老鹞总会找机会显露手本事,然后再与他称兄道弟,最后大家就处得来了。”
小四川笑道:“那不服的人是你吧?”又挠头道:“不过这话也有些道理,只是这样做只能是面子上和气了,心里却还隔着一层纱。”
马易军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然后道:“只要大家真心相待,日子久了有哪里会有什么隔阂。”
小四川道:“是这理,我就说你小子行吧,你还不信。”
马易军闻言脸上装得若无其事,心里却乐开了。二人边走边说,言语间距离新兵已经不远了。
俗话说“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”。小四川被新兵举报的事儿不知怎么就长了翅膀,不久便全连皆知了。更为不妙的是,这话最终传到了李恩智耳朵里,他家李承楠是个未出嫁的闺女,哪里能容得这些风言风语。只是李恩智为人懦弱,不敢与外人理论,只得回去找李承楠发气。
李承楠无端受屈,又哪里能说得明白,除了否认外只一个劲哭。好在李恩智家只剩这女儿相依为命,看不得她伤心,见她哭得真切也就信了她是被屈得。只是左思右想不得其法,欲卷铺盖走人,家里又没吃食,何况他还惦记着一连离开后要捡些家具回去。
李承楠见老父闷头不语只当他不信自己,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。
李恩智听得心痛,又怕女儿做出不智之事,只得咬牙道:“女儿啊,这都怪老父我没法养活你,没成想来这里惹出许多闲言闲语。你是个未出嫁的闺女,经不起这些,不如咱们这就去把事情辞了?我父女好歹帮了他们这么久,他们总要拿点粮食打发的,咱们再找些草根、野菜凑合着,只要熬过这个冬天也就能活了。”
李承楠听父亲信了,便收声不哭,抽噎着道:“我又没做亏心事,凭什么要走?要去找人,也是去讨个说法,就这么走了不是自个儿承认了人家的冤枉?”
李恩智哪里敢去理论,只是女儿说得在理,推脱不得,半晌哭丧着脸道:“自古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。我父女没权没势,哪里找人说理去?”
李承楠却不以为然,止住抽咽道:“爹,我看人家志愿军不是不讲理的,我没做亏心事,怎么就不敢问他讨要说法。”
李恩智说什么也不想去,只是一来拗不过女儿,二来实在没处去,如果不要个说法,又没脸在这儿呆。待吃过晚饭,父女二人便一前一后去找晁有宽。
晁有宽正与唐少权商量之后的工作安排,见李恩智父女这时段来,知道有事,便先招呼他二人坐了,再往茶杯里加了开水端上。
李恩智唯唯诺诺得把杯子接了,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嘟囔半天才道:“晁连长,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,我父女给你添麻烦了。我这次来是向你辞行的。”
晁有宽惊诧道:“李老伯,是我们麻烦您了。怎么突然要走?是咱们什么地方做得不是,还是你老家里有事?”
李恩智道:“没有,没有,是我自己乡下人在这里过不习惯。”
晁有宽闻言转头与唐少权对望一眼,却由唐少权接过话头道:“李老伯,生活上有什么不习惯的您只管告诉我一声,我一定替你安排。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,还请你包涵着。”
李恩智道:“哪有,哪有!”
唐少权心里也猜着是小四川被举报的事儿牵连着李承楠,这才搞得人家父女不好见人,当下也不饶弯子,直接问道:“老伯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?”
李恩智道:“姑娘家,我原不该带出来抛头露面。”
晁有宽、唐少权再次对望一眼,均觉十分棘手,半晌才由唐少权出言道:“要不这样,老伯你先回去歇着,这事儿咱们再仔细问个明白,多则一日,少则三日,到时一定给你老人家一个说法。”
李恩智见人家如此通情达理,心里多少有些感动,颤声道:“唉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说完鞠了一躬,转身带着女儿走了。
晁有宽二人将父女二人送出门,目送着李恩智走远,回头对唐少权道:“本来我想再去营里说说,把这事儿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的,看来是不行了。”
唐少权道:“是啊,沈学才体罚新兵是赖不过的,既然要给人家父女个说法,这事儿就要彻底查清楚。到时要么处罚沈学才,要么是杨涵诬陷,总之要罚一个,好给人家一个交待。可既然要罚杨涵,沈学才体罚新兵自然不能不罚,要不就说不过去了。”
晁有宽道:“算了,不说这事了,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。还是先说说之后的训练安排要紧。”
唐少权道:“我也正想和你说呢,新兵来以后咱们还没搞过队列训练,虽然这里条件不行,但也不能忽视了。”
晁有宽道:“是要搞,要让新兵适应新班长的指挥,使新的集体结合得更紧密,这些都离不开队列训练,要我说,眼前出这事儿,也与跳过了这道环节有关系。”
唐少权摇头道:“老晁,你别乱找原因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还真有那么点靠谱,不管是不是,明天就赶紧想办法把它补上。也不早了,咱们就抓紧时间吧。”
当晚晁有宽、唐少权又抽时间找一班新老兵进行了深入了解。这回问得比较细致,说小四川有作风问题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,哪里经得起细细推敲,最终结论自不必多说。
次日上午练匍匐前进,先由排长李金武演示讲解了动作要领,然后依旧是各班带开训练。新兵们顾忌着小四川报复,动作中规中矩,只是速度上也与李金武演示一般,慢腾腾像群蜗牛。
小四川有意要在新兵面前露一手,看了两遍便喊停道:“都停下,停下。我跟你们说点事,刚才排长给大家演示技术,为了大家看得清楚,所以动作有点慢。你们学这个东西是为了打仗,是爬给瞄准你的敌人看哩,也像排长示范的那个样子爬,那敌人就高兴惨喽!”
新兵们听到这么一说都傻眼了,都趴地上眼巴巴望着小四川,不知如何是好。
小四川细瞧了下众人脸色,招呼道:“先起来,都起来再说。我看这样,你们先检查一下枪,万一有子弹在里面就退出来,再轮流着出来一个和我一起爬,其他人由马副班长领着到对面去,把我们当敌人瞄准。注意,瞄的时候多思考,看看我们怎么爬你们才好瞄准,怎么爬你们不好瞄准,轮到自己爬时别人不好瞄准的动作学着点,容易被瞄准的就多注意点。现在谁先出来和我一起爬?”
杨涵、李营生纳闷小四川为何今天转了性,担心有什么厉害隐藏其中,听过后不自觉得向后退了退。刘定国、龚小七看小四川的脸色变了变。鲁春生不置可否。剩下的赵麦、薛兵、李二狗等觉得这样训练有趣许多,皆面露喜色跃跃欲试。
小四川点了薛兵协助,余人都随马易军到百米外准备妥当。然后小四川对薛兵一声令下,二人同时爬出,一倒地便显出高下来。小四川犹如脱兔,薛兵却中规中矩、步步维艰。
一干新兵自心眼里与薛兵一道,初始齐齐把枪对准小四川,眼见路程已去小半,只觉目标滑溜异常,极难锁定。小四川到过半路程时,杨涵、李营生等见机快的早已厌烦,遂调过枪来改瞄薛兵。这回却容易了不知多少,薛兵此时才爬出一小段,速度慢不说,爬行轨迹也极少变化,稍加适应便可将准星对准他一直跟着走。
薛兵尚未爬过小半路程,小四川已快接近终点,新兵们见目标近了,又调过枪来瞄小四川。这回又容易了许多,只是小四川专捡那有障碍的地方前进,往往刚刚锁定又被凸起的土疙瘩挡住视线,正懊恼见,忽闻一声巨吼“杀”,便见小四川一跃而起,在雪地里一点也不显蹒跚,射箭一般冲到众人眼前。
